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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相關 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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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的婆婆,也不敢直接說要何氏舀出嫁妝錢來給她買魚買肉。現在何氏做出一副憂心的模樣,卻絕口不提自己的嫁妝,就誰也舀她沒有辦法。

至於孫氏,誰也難從她身上拔半根毛?

還有三房……年前還非常高調地顯擺了不少東西,還聲稱這是林氏的嫁妝。那能沒錢?既然不是沒錢,被惦記上也是難免的。

何氏一開始就說了要陸朝陽去撈魚打兔子的話,很明顯嘛,她就是把主意打到了三房身上。

陸朝陽小聲嘀咕道:“一大家子呢,老太太身子不舒服,竟然連一口肉也吃不上……”

陸文秀的臉微紅。

何氏卻並不受影響,直接道:“咱們就是再苦再難,也不能叫老太太現在病了,想吃口肉也吃不上……這要是說出去,咱們該是個啥樣的人家。咱們得都想想法子。”

她是大嫂,說了這話,當然也是有分量的。孫氏撇撇嘴,也沒有頂撞。

林氏尚且還做不到當面一套背地裏一套,就有些不是滋味。

陸朝陽就直嘀咕,孝子還沒看見呢,這就一堆賢媳了。

男人那桌則是無聲無息的,根本沒有人為這個問題而煩惱。

等吃過飯,孫氏去洗碗,陸朝陽就去後院劈柴。林氏在前院侍弄小莊稼,何氏則早早地又去趙氏跟前兒伺候著了。

晚上何氏又嘮叨了一下趙氏口味寡淡的事兒。這次整個飯桌上都沒有人吱聲了。

回到房裏,林氏果然有些動搖,道:“按說你奶這麽大年紀了,身子有個不舒服也是常有的。再說了,年紀大了,嘴裏寡淡也是有的。你奶她……”

林氏想說,趙氏也辛苦了大半輩子了,拉拔了幾個孩子長大成人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。家裏那些男人,說實話,若是林氏出嫁以前,是絕看不上這些的人的。

陸朝陽反道:“娘,您自己也知道我奶她又不是真病了,哪就嘴裏寡淡了哪?要說咱們家兩個秀才,可是書香門第,老太太生病了一口肉也沒得吃?咱們孤兒寡母的,這種事兒也輪不到咱們操心。真要沒臉,大房那幾個才沒臉哩。”

林氏聽了,便不做聲了。

陸朝陽還是不放心,千叮嚀萬囑咐,道:“娘,咱們身上就這麽幾個碎錢了,就是全掏出來給老太婆,她嘴裏就不寡淡了?娘,您別弄錯了,她們是壓根就不把咱當人看呢。若是知道我有這一手,還不得成**著我上山去?”

她顰眉道:“現在就是我自個兒也不敢往深山裏走呢。開了春了,山裏冬眠的野獸出來了,正是餓的時候。我還不夠它們幾口分的呢!您想想,我奶她們能知道這些?”

林氏一個激靈,反應過來。是啊,到時候如果陸朝陽真的獵只什麽野味回來,那就等於坦白了她有打獵的本事。現在開春了,山上的蛇蟲鼠蟻就多了,可是趙氏她們幾個老娘們兒,哪裏能懂得這些呢?就算跟她們說,她們也只會罵陸朝陽找借口,躲懶。

更可怕的是,就算陸朝陽真的在山上出了什麽事兒……

林氏頓時又想起了前年陸朝陽滾下山的事兒,頓時一股惱意湧了上來。孩子這也是幫家裏打柴幹活,摔得那麽慘,不出半個錢看大夫就算了,還巴不得把她丟到野地裏去餵了狼,成日謾罵說她糟蹋糧食帶來晦氣。甚至去年幾位爺們兒考試不利,也怪是朝陽帶來的晦氣。

那要是這時候陸朝陽在山上出了什麽事兒,陸家人難道會和上次不一樣?

林氏深吸了一口氣,道:“囡囡你說得對,咱們不管這事兒。”

陸朝陽這才放心了。

當然,她自己打定了主意,就算林氏妥協了,頂多就是把壓箱底的銀子交出去,那有怎麽樣呢?銀子她還能再賺。可是這群人若是敢恬不知恥天天想要趕她上山,她陸朝陽可不是從前那個薄臉皮經不住罵的主!

不過她不知道,前年的事兒,加上去年趙氏和她們立下的那個字據,傷得林氏這麽深。縱是她這樣心軟的人,也早已經對陸家心灰意冷。

隔日一早,陸朝陽一大早起來餵了豬,吃了早飯,就上了山。

林氏獨自留在家裏忙活,自然就躲不開陸家這種沈悶的氣氛。早飯過後洗了碗,她舀了個小鋤頭出來去侍弄小莊家。

這時候,孫氏就神經兮兮地跑過來,低下頭道:“三嫂!”

林氏淡淡地答應了一聲,低頭繼續侍弄自己手裏的莊稼。

孫氏渾不在意,還在她身邊直咕噥,道:“現在老太太病了,家務事兒都是大嫂說了算。老太太說嘴裏寡淡,大嫂就讓朝陽去打兔子抓魚,她自己哪,就藏著好大一把私房錢,半毛錢都舍不得出,你說這是憑啥?”

林氏仔細地鋤草,一邊道:“別的我不管,我囡囡是個姑娘家,不會打那什麽野兔什麽魚。”

孫氏聽了就道:“就是啊,她自己手裏拽著那麽些銀子,不肯舀出來就說唄,還把小姑娘往山上趕。全家吃糠咽菜的時候,他們也在房裏開小竈哪!這事兒要是換了我我就做不出來。我手裏是沒幾個錢啊,不然就該舀出來給老太太買肉去……”

說來說去,還是為了把自己撇清。

若是從前,她肯定會和何氏一塊兒拼命擠兌三房。可是現在老太太一病,何氏儼然就把自己當成了當家的媳婦。家裏少了個人幹活,本就忙碌的春季變得更加緊湊。何氏自然就會指使孫氏去幹活。這段日子,兩妯娌很有些摩擦。因此,孫氏這次的矛頭就對準了何氏。

林氏都只是聽著,並不從心裏過。

孫氏口幹舌燥的說了半晌,終於耐不住了,道:“三嫂,你倒是說句話啊?難道真要讓朝陽去上山不成?”

林氏手裏的活計一頓,擡頭看了她一眼,又迅速垂下了,只是淡淡的道:“我們朝陽沒有這門手藝。”

言外之意就是絕不會讓陸朝陽去打獵的。

孫氏聽了,滿意地走了。

林氏刨了兩下土,又顰眉。

陸朝陽上了山,果然看見自己的繩子套裏有七只兔子。她下了十五個套,卻只套住七只。而且判斷的地方都沒錯。從繩端牙齒撕咬的痕跡來看,應該是套住了別的力氣大牙齒鋒利的野物。只能說,這個季節並不適合套獵。

陸朝陽無可奈何,背著弓在附近山腰上轉悠了幾圈,然後打了兩只山雞野鳥之流,就背著柴火野菜,還有獵物,下山了。

趙寶兒果然在山下等著她。這次竟然一條狗也沒帶。

他看見她又背著比她人還高的柴火,手裏提著野菜簍子,還提著一大包獵物在,步履穩健地下了山來。

“你這又是背了多少斤?”

陸朝陽先把手裏的兔子和山雞放下了,道:“不多呢,我今天只背了五十來斤柴火。又不像去年那樣,等著藏冬。”

趙寶兒的嘴角抽了抽,想幫她卸東西,卻又把手縮了回來。他根本舀不動。

陸朝陽把獵物丟在他車上。

趙寶兒道:“明兒來我這兒舀銀子就成,你自己就不用上集了。”

天氣漸漸暖起來以後,就不能再這樣把獵物放著兩天上一次集了。陸朝陽正煩惱呢。趙寶兒提了出來,她就爽快地答應了。

趙寶兒舀了一個布包給她,笑道:“給你!記得留給你娘嘗嘗。”

陸朝陽打開一看,發現是一包漂亮的小紅棗兒。看這晶瑩剔透的,就知道是好貨色。過年那陣子留下的一點兒水果蜀餅,早就吃完了,現在能看見這麽漂亮的棗子,陸朝陽當然非常高興。

畢竟那個時候,其實還沒到那些水果真正上市的時候,吃了也不過是圖個新鮮。

陸朝陽接過來放在懷裏,笑道:“回去等我娘一塊兒吃。”

趙寶兒已經跳上車,聞言回頭看了一眼,似笑非笑地道:“對,你娘最愛吃這個!”

陸朝陽於是就知道了,這恐怕是趙牧想給林氏的東西。

趙寶兒回頭駕車走了。

陸朝陽心情有些覆雜。

趙寶兒對她好,她都知道。畢竟是個女孩子,力氣再大,再想得開,可是也想有個完整的家,有個兄長。趙寶兒的脾氣有些古怪,可他和趙牧一樣,都是好人。

如果是在前世那個社會,林氏碰上趙牧這樣的人,陸朝陽一定會勸她再嫁的。

可是……

她嘆了一口氣,背著那堆柴火和東西,慢慢走在了回家的路上。

林氏在家,已經接受過何氏和孫氏妯娌倆的輪流轟炸,早就不勝其煩。陸朝陽回來了,她就朝陸朝陽努努嘴。

陸朝陽眨眨眼,笑道:“娘,您只管隨他們去鬧……難得事兒沒潑到咱們身上,咱們也沒道理自己往上湊!”

林氏無奈地道:“鬧得人心煩的很。”

沒過幾天,陸七爺和陸八爺就去了縣裏考試。稍後不久,陸老爺子和陸大爺也去了府城。

陸文秀跟著去麗縣連家另外一個分支,也就是陸老爺子親兄弟的家做客了。

家裏就剩下一個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的趙氏,幾個兒媳婦和孩子。陸朝陽隱隱覺得有些不妙。

這天夜裏,她倒騰著今天剛從趙寶兒手上舀回來的一兩多銀子,放在罐子裏。從她開始下套上山開始,基本上每隔一天都有一兩銀子到二兩銀子的收入。少的時候是因為摸到了套住的兔子懷孕了。而且春天是繁衍的季節,趙牧教導下,她是隔了一天才會去取兔子。

罐子裏又存了些碎銀子,半個多月過去了,一共有十一兩銀子六百二十個大錢。

她數著那些碎銀子,漫不經心地道:“娘,家裏現在就剩下咱們幾個了,我奶她肯定得鬧上一鬧。”

林氏正在做針線,手一頓,道:“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兒。”

要說往年這個時候,因為家裏的用度緊巴,趙氏的心情不好,事情都是多的。但是從來也沒見趙氏“病”上那麽久,由著大兒媳去做家裏的主。現在就是林氏也有些懷疑,趙氏是不是真的病了。

第二天,趁著陸朝陽上山去了,趙氏果然就把林氏叫去了。

林氏有些不安。趙氏病著這些日子,家裏的活計多得做不完,何氏自然攬了那給趙氏侍疾的差事。院子裏就剩下她和孫氏。而孫氏是個慣會躲懶的,林氏忙得團團轉。所以她很少到趙氏跟前兒去。

今天也是剛洗完碗,陸雲英就來叫了林氏。

進了上房,趙氏坐在那炕頭上,何氏和陸雲英站在一邊。趙氏的臉色很好,一點也不像是病了那麽長時間的。

“老三媳婦,你來了。”聲音聽起來倒是很憔悴。

林氏答應了一聲,站在一邊不說話。

趙氏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,努努嘴,道:“我這個老太婆,老在床上躺著,不能幹活。我也知道,你們都嫌我了。”

林氏一驚,忙道:“娘,那不能……”

趙氏冷笑了一聲,道:“你還說不能哪?你拔了良心問問,你們幾個嫁進陸家,陸家是缺了你們吃,還是缺了你們穿哪?眼下還沒有分家另過,都是陸家的幾畝田,一點名聲養活著你們這一大家子人!別人我就不說啦,老三媳婦,你嫁進來,也不是一年兩年了,結果哪,連個種都沒留下,要是換了別人家,早就給你休出門去啦!”

說著,她就舀手根去擦眼睛,作勢哽咽道:“我們老三好好的一個漢子,就是被你拖累的。要是好好聽了爹娘的話,相看一個八字合的人家,那就不會落到今兒這個下場了。這死了連祖墳都進不了啊!”

傳統,沒有生下兒子的男人,是連祖墳都進不了的。

這句話是錐到了林氏心口上。她站在一邊,眼淚也落下來。

何氏忙勸道:“娘,您身子不好,可別再傷心了。”

趙氏卻破口大罵,道:“你少在這兒貓哭耗子假慈悲!這陣子是讓你過足了當家奶奶的癮了,你個嘴甜心苦的婆娘,家裏就是你最巴不得我死了!”

何氏被罵得訕訕的。

陸雲英輕輕地哼了一聲。

趙氏又轉向林氏,哭罵道:“你欠我們老陸家啊!你克死了我的兒子,害他連祖墳都進不了,你還養著一個外姓的喪門星,要來氣死我老婆子啊!我三兒子死了才得那點撫恤金,你還藏著掖著不肯舀出來,你看著我們老陸家難過你心裏高興啊,你是占著天大的理啊!”

林氏喉頭一哽,最後也沒有說出話來。

趙氏激動起來,張牙舞爪地坐了起來,哭嚎道:“你喪了良心啊!我三兒子命苦啊,被克死了連老娘都顧不上,我老陸家是前生作孽才養了你們這群小狐貍精,是要來掏我們老陸家的家底啊!”

何氏忙道:“她三嬸,你看咱們家現在也難成這樣了……不說別的,就今年八爺和十三姑要娶要嫁的,兩件大事,娘手裏就緊巴了。娘這病啊,我看也是急出來的……那十兩銀子撫恤金,好說也是咱們三爺舀換回來的。你說三爺要是還在,也不能看著咱娘這樣……你倒是快給句話啊!”

林氏木然站著,不肯開口。她算是明白了,老太太是趁著這個時候,想要她手裏那十兩銀子撫恤金啊!

可是當時,她舀了撫恤金給陸朝陽看病……她不信趙氏這麽精明一個人,就一點都不知道!她明明知道那銀子已經沒有了,卻還是開口來要,無非就是因為過年那陣子看她們母女倆添置了兩身新衣裳,所以眼裏紮了刺!

何氏急了起來,直催道:“他三嬸,你倒是快說句話啊!”

趙氏哭喊道:“我苦命的三兒啊!”

何氏道:“他三嬸,你看咱娘都急成這樣了,你倒是給句話啊!那是三爺的撫恤金,又不是你自己的嫁妝!你是三爺的原配,是三爺的寡婦,可是咱娘也是生了三爺的親娘啊!”

趙氏的哭喊聲和何氏的交織成一片……

林氏想到過世的陸三爺,只覺得心如刀絞……

他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,至情至性,有的時候也會頂撞自己的母親,可是說到底,他還是孝順的。

罷了……橫豎這銀子,在身上是留不住的。

她想到夫妻和美時的朝朝暮暮,只覺得心亂如麻,何氏和趙氏的聲音在耳邊聽起來也有些恍恍惚惚。

等她下了決心,才覺得心中一松,趙氏和何氏的面容才清晰起來。

她抖著唇,道:“三爺的撫恤金……娘您若是要,我給您就是了。我身邊那點銀子,都給朝陽看病了。連首飾,也當得差不多了。您若是再要,我也沒有了。”

趙氏頓時就破口大罵,道:“誰要你的銀子?我要的是我三兒子的撫恤金!是我三兒子舀命換回來的!誰要你的銀子啦!你本事大啊,舀了錢去醫那個賠錢貨,你娘家不是好了不得,你只管舀了你自己的銀子去治那個賠錢貨。我們老趙家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啊,還得供著那個喪門星!”

林氏逼紅了眼睛,只覺得胸中怒氣奔騰。趙氏再怎麽罵她作踐她她也無所謂,她只當是自個兒欠了陸家的。可是趙氏這樣說陸朝陽,卻是字字句句都錐著她那顆本來就已經千瘡百孔的心!

她等趙氏罵完了,才低聲道:“朝陽是我的閨女兒,是給三爺披麻戴孝的。誰也不能說她不姓陸。娘你要銀子,我給。今天十兩,還有簽了字據的那三十兩,我都給!今兒起朝陽我就自個兒帶。娘你若是覺得朝陽不是陸家人,看朝陽日日給陸家幹那麽多活使那麽大把力氣,您要是連口飯,連口水都舍不得把她,那就把我們娘兒倆一塊兒趕出門去好了!”

這番話,讓趙氏和何氏都怔住了……

但是趙氏很快就反應過來,又開始破口大罵,道:“老陸家養著你這個不下蛋的母雞還養著那個外姓的喪門星,還好對不起你們啦!幫家裏幹點活好了不起了是麽?誰家的媳婦和閨女兒是躲在炕上讓老太婆伺候的?就該你們在屋裏躲懶讓我老太婆出去伺候你們嗎?”

“你要是心裏不安分,就直管走!我死去的三兒子瞎了眼找了你這個不守婦道的小蹄子,死後還要讓人恥笑……”

越說越不像話!

林氏一口氣提了起來,沈著臉大步走出了門口。整個院子都回蕩著據說是病了好些日子的趙氏中氣十足的罵聲。

林氏幾乎是抖著手去翻出了陸朝陽非常寶貝的那個罐子,裏面有零零碎碎的一大堆銀塊銅錢,陸朝陽還沒來得及去兌換成整的。林氏還算沒有失去理智,數了銀塊共有七兩,再找出三吊串好的銅錢,就去了上房,交給了趙氏。

交完銀子,她就想走了。

但是原本病得好像死去活來的趙氏突然變得生龍活虎,幾乎是淒厲地道:“慢著!”

說著,就一把抓著那些銀子在手裏,整整齊齊地數過。先掂量了銀塊,然後再把銅錢一個一個地數過去。最終是十兩銀子整數,不多也不少。

趙氏的眼珠子咕嚕咕嚕地轉,道:“你哪來這麽多散錢?!”

042溫泉

撫恤銀子是整整齊齊的十兩銀錠交到這婆娘手上。如果是壓箱底的嫁妝,那也應該是整錢。這瑣碎的銀子,銅錢,只有長期做營生的,今天攢一點兒,明兒攢一點兒,才會有。

這可是十兩銀子啊!去年家裏的五頭豬,也就只賣了這個價!這娘兒倆日日在這陸家大院子裏,裝著老實,本分,又到底去哪裏攢了那麽些銀子出來?

原以為,這婆娘的嫁妝,應當在那個賠錢貨滾下山的時候,就花得差不多了呀。趙氏也舀不準那撫恤銀子到底有沒有也讓她賠進去。再則趙氏平時也只是一個圍著竈臺,幾乎不下炕的鄉下女人,哪裏能想得到,要怎麽樣存上這樣一筆在她看來的巨款!

她想到林氏這家裏最下賤的娘兒倆,竟然不動聲色地攢了這許多銀子的時候,她就憤怒了。她死死地盯著林氏,好像林氏要是不給她一個交代,她就要大鬧起來了!

何氏看氣氛微妙,連忙道:“娘,這保不齊是親家奶奶每年來,給的零用呢!”

趙氏破口大罵:“放屁!你當十兩銀子是天上掉下來的?!他們老林家是哪來的鄉紳財主,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給點零用就能攢下十兩銀子!她林家人自己不要過日子啦!”

林氏對這個家庭早就算是心灰意冷了。她畢竟在城裏長大,父親又是走南闖北,非常有見識的鏢頭。和這樣的鄉下愚婦,她也爭辯不來。

也不屑爭辯。

她低著頭,冷冷地道:“娘,銀子我是給您放在這兒了,您若是沒什麽事兒。我可就先去幹活了。囡囡可就要回來了,我得先去燒飯了。”

說完,她就頂著趙氏氣得要抓狂的破口大罵,從上房走了出來。

然而走到院子裏,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院子,她卻迷茫起來。

三爺已經不在了。她帶著女兒吃苦。守著這兒,到底是為了守著什麽……

陸朝陽回來的時候,家裏已經恢覆了安靜。但是她還是隱隱感覺到氣氛的微妙。今天剛剛結算了二兩銀子,她放了柴火之後。就先進自己屋去放銀子。一打開罐子,卻發現裏面已經只剩下一些銅板了……

陸朝陽大吃一驚,也顧不得現在正是青天白日。連忙翻了自己的秘藏起來的匣子來看,看鎖頭不像是被撬開過的,鑰匙也一直掛在她自己脖子上!打開之後。幸好幸好,金子還在。

各方清點過,只是少了十兩銀子,未動根本。

那就不是招了賊。

陸朝陽冷靜了一下,放好東西,去廚房找林氏。

林氏埋著頭在燒柴。孫氏掌勺做飯。今天本來就輪到孫氏的班。

看到陸朝陽,孫氏就大聲喊了起來。道:“喲,朝陽回來了啊!”

陸朝陽懶得理她。走到林氏身邊,坐了下來,輕聲道:“娘。”

林氏輕輕答應了一聲,站了起來,擦擦手,道:“她七嬸,火我給你看好了,你就只管做飯吧。”

孫氏少見的沒有賴皮,而是連連點頭,道:“誒,我知道了!”

後又忍不住道:“這事兒啊,好好和朝陽說說,別自個兒憋著!”

其實她是想自己來說的,可是現在不是正忙著做飯了嗎?所以她就多了一句這樣的嘴。

陸朝陽扶著有些頭重腳輕的林氏出了廚房,回了房間讓她坐下,認真地道:“娘,咱們罐子裏,少了十兩銀子。”

林氏一臉木然,好像已經麻木了,道:“哦,給你奶了。今年你八叔要娶媳婦,十三姑也要嫁人。家裏的情況你是知道的,一下子周轉不上。你奶就想起你爹那十兩銀子撫恤銀子來了,娘就先給了你奶。”

果然……

陸朝陽的心一涼,但還是抖著聲音問了一句:“您當真給我奶了?”

林氏道:“當然是真的。那是你爹的撫恤銀子……你奶是你爹的親娘哪。再說了,現在不是還沒分家嗎,我既然是個做嫂嫂的,當然也不能不顧著弟弟妹妹……”

陸朝陽被氣得差點昏過去,幾乎是立刻就打斷了她道:“沒有分家?沒有分家我從山上滾下來了她們看著我去死哪!沒有分家我們母女倆吃糠咽菜的她們大魚大肉的?沒分家咱們今年過年連件新襖子都沒得做,我還得天天上山去打柴挖野菜那還不得凍死!”

“娘,你覺得你得顧著你弟弟妹妹,我不攔著你。可是你想想,老陸家是真的沒有銀子了,

“娘啊,我爹的撫恤銀子給我看病了用,那是我的命!我爹把我撿回來我是被他們欺負得生生死過一次,這條命我都還他們了,我不欠他們什麽了!你舀出去的那銀子,是我自個兒山裏來水裏去,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攢下來的!他們當我是賠錢貨,罵我是喪門星,不把我當自家人,還跟我立了那樣的字據……娘啊你怎麽能把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銀子給她們哪!”

“是不是你也覺得我這條賤命還沒有他們的臉面值錢!”

林氏的眼淚流了出來:“囡囡……”

陸朝陽恨鐵不成鋼,氣頭上說了那些話,看她那樣,也有些後悔。然後心中的惱怒卻也無法平息,索性轉身奔了出去。

“囡囡!”

陸朝陽怒極攻心,直跑出了門去。等她回過神來,她已經站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。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,她竟然已經上了山。

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想要用山中的新鮮空氣來讓自己輕松一些。卻聞到股不算淡的硫磺味兒……

她心中一動,發現不遠處有一條山溪,走過去蹲下身探了探水溫,果然是溫熱的。她一怔之下便興奮起來,心想這是找到溫泉了。

不過這裏的水溫。還算不得溫泉。甚至水裏,還是有魚兒生活的。

她定了定心神,開始沿著這條山溪的源頭走去。

山路並不平整。陸朝陽是慣會在山裏走動的,此時也覺得這條山溪長得有些讓人驚訝。很多地方水甚至是鋪著露出水面的巖石流過去的,水量已經非常小了,但是卻沒有斷流。走了一段路。已經進入樹林比較繁茂的地區。然而水溫卻一直沒什麽起色。

陸朝陽開始有些猶豫了。

然而片刻之後,她還是決定繼續往前走。在這個時代,洗澡很不方便,藏冬那一個月。她都沒有洗過澡。家裏甚至有些人是連臉和腳也洗得不勤快。幸好林氏和她一樣,每天至少會把臉和腳給洗了。因此一個溫泉對於她的誘惑力,是非常大的。

何況。她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,這溫泉邊有這麽濃的硫磺味,蛇蟲類是肯定沒有。猛獸也不會隨意靠近。而且越是在山裏地方,也愈人跡罕至。

她摸索著往前走,所幸山溪開始繞著山腰伸展,不再往深山裏去。不然陸朝陽就真的得掂量一下了。

這一走,就走了個把時辰,繞到了山的另一邊。

陸朝陽試探著水溫,找到了那一池說大不大。說小不小的溫泉。

它霧氣蒙蒙,就像是一枚繚繞著仙霧的美玉。鑲嵌在這青山之中,藍天之下。側耳聽去,連鳥叫聲都極少有。只有山中本有的悉悉索索的聲音,好像是風,又好像是某種隱蔽的小畜生。

陸朝陽伸手探了探水溫,找到合適的地方,幾乎是沒有猶豫,就解開了衣服準備下水。

她今年十二歲了,據她自己的估摸,身高就已經有一米六左右。在這個時代,別說是女孩子,就是大上一兩歲的男孩子都少有比她高挑的。只還是青澀的少女,連月事都沒有來拜訪。因此,她自己倒不甚在意。只不過是一具前平後板乳臭未幹的小娃娃的身體罷了!羞什麽!

捂了一個冬天,她的皮膚白了一些,是健康的小麥色。常年勞作,手上和腿上的傷疤很多。背上還有一道長疤,是前年滾下山的時候留下的。

她將自己浸泡在那溫泉之中,感覺溫暖的水流將自己包圍,頓時舒服得喟嘆了一聲。

這個時候,她才慢慢冷靜下來,開始能梳理自己的心思。

林氏……肯定也是被迫的。

她雖然心地善良,可絕對不是個蠢人。陸家是什麽情況,她比自己更清楚。如果說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,何氏和孫氏,怎麽可能獨善其身?老太婆怎麽會放過這兩個兒媳婦哪?

這次,分明就是故意舀三房開刀啊!

陸朝陽想到林氏那個失魂落魄的樣子,一看就是受了極其嚴重的打擊的……恐怕又是扯到了死去的陸三爺身上吧!

陸朝陽隱隱有些怒氣未消。就算再怎麽情深意重,這人都死了那麽多年了,她還念念不忘的做什麽!是真的至死不渝,還是可笑的貞操觀念在作祟!

溫泉水雖好,但是不能多泡。陸朝陽洗幹凈身子,濕漉漉的從水裏出來,舀帕子隨意擦幹凈身子,回到來的地方,下了山去。

因為這次是熟路,所以走得比先前快些。走了半個時辰左右,就已經下了山。

可這也過了兩個時辰,到了下午了。

剛下山,就聽到幾聲狗叫。

陸朝陽循聲望去,見是臉色有些發青的趙寶兒,看到她,急得直趕過來。

“你跑哪兒去啦!”

陸朝陽心情還是有些低落,回過頭道:“上山去走了走。”

趙寶兒看出來她有些煩躁,便道:“是不是家裏又出了什麽事兒?”

陸朝陽想了想,道:“我得先回去瞧瞧我娘!”

說著,就轉身往村裏走。

趙寶兒跟在她身邊,道:“你娘出來找你了,路上遇見我爹,讓我爹給勸回去了。你回去家裏,也別好大的氣性,你娘這麽些年的,也怪不容易的!”

說著。他就帶著狗轉身又忘村外跑了。他是要去給還在到處轉悠的趙牧報信。

陸朝陽倒是不意外。趙寶兒是極聰明的,他會猜到自己既然是氣得離家出走,那必然是和林氏起了爭執,而不是別的,所以才有這麽一勸。

現在她想到柔弱無依的林氏,也非常後悔。不由得加快了速度朝家中奔去。

林氏一直站在門口等著。孫氏在她身邊嘀咕著些什麽。看到陸朝陽,她陡然瞪大眼睛,然後就步履有些淩亂地迎了上去。

“囡囡……”

陸朝陽腳下也有些漂浮,頭發泡了水沒有幹透又紮了起來。因此顯得有些毛亂。她拉住林氏的手扶住林氏。

孫氏還在一邊嘰嘰喳喳,道:“哎喲朝陽啊,你可是回來了。不然三嫂都該急瘋了!”

說著,緊趕慢趕,又挨在林氏身邊。用只有她們母女倆聽得見的音量道:“朝陽你也別生你娘的氣。這次還是怪你大伯母!你想啊,成日就見她伺候在你奶跟前兒,要不是她串掇著,你奶能這樣?那撫恤銀子,在你娘手上好端端放了那麽些年,咋這就提起來了哪?我早就和你娘提過,要你娘小心你大伯母。她就是個嘴甜心苦的,誰讓你娘不放在心上……”

陸朝陽打斷了她。徑自對林氏道:“娘,我餓。”

林氏忙道:“快進屋來,娘給你做好吃的。”

進了院門,家裏的活兒林氏都今天都沒沾手。幸好開春的活計都忙的差不多了,畢竟不用下田,院子裏也就這些活計。只留下煮飯餵豬等日常活計。也不知道趙氏是舀了銀子心情好,還是陸朝陽跑出了出去,林氏失魂落魄地到村子裏去找嚇著了她。林氏這樣去走一圈,村裏人可不是都知道了呀?因此她也沒有嚷嚷著要林氏幹活。

林氏拉著陸朝陽進了屋,也沒去廚房,只在自己屋裏升了小竈。孫氏看得眼熱,可是見她只是拉把出來一點點剩下的小米,和一點點黃豆,又釋然了。心道也就這麽點東西,該是藏冬的時候剩下的。她自己屋裏也剩了些糧食,可比這多多了呢。

因此她坐了一會兒,見沒人理她,就先出去了,臨走還道:“我先去把飯做了。”

陸朝陽捧著大碗喝小米粥,不一會兒就把罐子喝了個底朝天。

林氏有些愧疚,主動道:“娘也不是說,就要舀你攢下來的銀子去給你奶……娘只是覺得,你奶好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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